神魔(5)

神魔 (41)

“有那么容易吗?”风雪之中,许丹凤语冷如冰,人影飘渺,绝美的脸庞闪过丝丝玄气,玉掌顿成煞白。手起扬落,又是三只透日神锋破空激射,凭虚划出三弧半月刀芒,居中挂二,分做三缕寒光倏然急驰。

“师姐快住手,不要被赤玄弥给利用了。”及时赶至的东方平,眼看许丹凤神锋又至,而凌琼神木箭已失,势难抵挡透日神锋的无边威力。当下想也不想,一个纵跳,便挡在凌琼身前,手中晶焰,真火熊熊,大声叫喊着要许丹凤停手。

然而,许丹凤冷若玄冰,东方平如此叫喊,又怎能要她说停就停?

透日神锋锋芒依旧,三锋交驰,寒辉乍放,团团冷气汇成溶溶清光,彼此精气互引,声息交通,宛若明月流波,雪卷滑冰,骤然一片弦月寒屏卷落,四野冰漾,星耀芒驰,浩荡荡满空俱是清光,照得东方平、凌琼两人睁眼难开,发须皆银。

“三锋鬼神惊,天地俱哀鸣!”

面对如此奇招,东方平自是不敢怠慢,七分震骇中带着三分痛惜,面容凝重,双眉紧蹙,忍不住高声叫道∶“师姐,你当真不顾手足情谊,决意相强吗?”

喊声出口,许丹凤神锋已至,劲急的寒风,切肤如割,团团的冰雪,凝云结冻,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运转,虚空中寒虹闪现,一团白芒,瞬时间扩大开展,吞噬了一切,天地俱寂。

“师父,好热,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

“这里是地穴火眼,万年溶岩的汇集之处,也是当年师父练功的地方,当然热了。”

“万年溶岩?地穴火眼?师父,你┅┅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练功?”

“九阳神功,至强至刚,乾阳真焰,浩烈炽猛,若非是在此地穴火眼,万年溶岩的汇集之处,又怎能锻炼功成?平儿,将来这便是你修习‘炼神手’的地方了。”苍老的声音,淡淡地道。

“炼神手?”童稚的声音,仿佛吃了一惊,颤声问道∶“师┅┅师父,你要我在这里练功?”

“不错,但不是现在。你此刻年岁尚幼,功力不足,暂时还无法抵得住此地万年溶岩的丙火威力,”说到这里,苍老的声音顿了一顿,续道∶“待得将来,等你将九阳神功练至最后一层,‘九阳聚顶’,时,若想百尺竿头、更进一步,便只有来此吸纳地心火气,习成‘炼神手’,那时九阳神功才算得是功行圆满,将来也才能挡得住你师姊的癸水玄冰。”

“师姊的‘癸水玄冰’?可┅┅可是,师姐待我很好很好,她┅┅她不会冻我的啊!”童稚的声音,嗫嚅地道。

慨叹一声,久久不曾发声,好一会儿,苍老的声音才道∶“平儿,世事难料,天地间原有许多事,是不能只看表面的。天道循环,自有其理,师父这么做,是为了预防万一,想那癸水之寒,九天玄冰,岂是易与的?

何况,两仪化生阴摧阳,师父昨天┅┅”强行忍住即将出口的天机,苍老的声音及时清醒,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卤莽,捏了一把冷汗。

一朝口误泄天机,百年轮回终应劫。

“师父,昨天怎么了?”童稚的声音,带着些许困惑,迷罔地问道。

“没什么,你只需要专心练功,其他什么都不用管。将来┅┅唉┅将来┅或许天可见怜能┅┅┅”苍老的声音渐渐低沉,似无奈,又感慨,终至微不可闻。怀着热切的冲动,欲言又止,苍老的声音,冥思回想,数度萧索。

天机不可泄,原是意中事,然而,天意如何,竟至于斯?是水火不容,抑或是阴阳难合,注定长恨绵绵,终无尽期?记得卦签四句诗,“一日长成诸事苦,三世纠结情难绝,原为求仙飞升道,不视儿女此情真。”

淡淡的苦笑,透露出几许的无奈与沧桑,求仙之道,原在三界五行外,斩除一切情缘,三毒破消,方是入圣之门。只是┅┅瞧着手边的小男童,双目微闭,眼前呈现的,是雪地里、寒梅簇拥中,白衣小女孩的如花笑脸,小手微招,高兴地叫道∶“师父,师父,快来啊,这边好多花,好漂亮啊。”

眼角微湿,神情默然,本该看透世情的一双神目,此时此刻,竟然也有几许哀怜,是世间无情,抑或是命运多舛,为何情深至此,却是无力回天?

或许,就让它一切随风吧。

“老虔婆,你也玩够了,该是认命的时候了。”赤玄弥的声音,冷沉肃杀,带着火炙般的杀气,骤然涌到,其势轰轰然,颇有凶赫之威。

“只怕未必。”面对赤玄弥狠恶之极的攻势,青衣婆婆不慌不忙,心头宁定,以不变应万变,蝶舞神剑内劲潜增,剑雨惊啸,发出长虹般奔涛滚滚的回流青潮,碧漩急缠,冷意森森,怒然向赤玄弥吞噬卷来。

“老贼婆,你死定了。”怪笑声中,赤玄弥连人带杖,一前一后,无视青衣婆婆蝶舞神剑的凌厉劲道,竟尔向蝶舞神剑的翻波青漩中投来,难道他竟是活腻了吗?

“找死。”青衣婆婆心中暗骂,手上却半点也不敢大意。想那冥岳绝技,向来幽隐,于不变处有变,诈死还生,险中求胜,正是其诡谲精擅之处,往往事出突然,令人防不胜防,弹指之间,便遭劫难。因此,青衣婆婆虽然自忖神剑威力无匹,他人难攫其锋,却也是心下惴惴,不敢稍有分神。

是以赤玄弥一扑上来,蝶舞神剑便如收紧的罗网,青漩内转,奔虹急束,便待将他绞磨灭绝,化为青苍,再也不能害人。

这一切赤玄弥看在眼里,自是心底雪亮,早有计较,暗骂道∶“好个贼婆子,这般歹毒。”玄功潜运,算准了青衣婆婆剑漩来势,蓦地张口咬破舌尖,喷出大蓬血雾,罗网似地朝青衣婆婆罩去。同时,体内真气猛往上冲,浑身透出暗赤光华,阴郁郁地映得满空血红,烈日黯沉,仿佛天魔盖顶,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
便在这时,只听“噗”的一声,赤玄弥运气自破天灵,元神透体而出,化为一缕玄光,幌出啾啾魔影,若凝若移,在血云中闪了几闪,弹指间便不见踪影。

青衣婆婆骤遭血雾喷击,眼前红影迷漫,视野受阻,一时间看不真切,心知赤玄弥必定暗中使了什么阴狠手段来对付自己,因此更是心怀戒慎,锐意提防,蝶舞神剑劲道迳自加了三分,向前发送。

“不好。”青衣婆婆暗叫一声,蝶舞神剑骤发,才得忍痛将赤玄弥掷回的血杖绞灭,倏然发觉青漩之中,赤玄弥血影模糊,红光结球,一片血团当前爆裂,血洒无数,震波惊击,威力犹如海啸怒卷,星团崩灭,当头钜劲撞来,宛若十雷同发,群山塌陷,其劲道之强,一举便将蝶舞神剑剑漩破毁,两下同灭。

“‘血肉神雷’!?”

青衣婆婆蝶舞神剑被破,又骇又怒,她万万没想到赤玄弥居然会出此绝着,宁舍法身,化雷引血,藉修道人的体血精气来破她的蝶舞神剑。

想那修道人的法身何等珍贵,岂是说兵解就兵解的?虽说求仙之道,重在元神外功,无关肉体法身。然则,法身乃是修道人的元灵寄存之所,多年锻炼,自也积蓄了几多灵气,骨髓坚凝,要说毁就毁,却也是绝大多数修道者所不愿。

毕竟,移灵借体,转魂寄生,乃是权宜之策。何况,若是借体的法身根基不足,无由发挥本身道行的最大功效,则修道人功力再高,法力亦要打上好些折扣。

是以,不论道魔,维护本体法身,使之毫发无伤,乃是各派功法的第一要务。非到险无可险,生亡存灭之时,是绝对不会轻易抛弃自身法体的。

也便如此,一旦修道人狠心决断,全力拼击,甚至洒血开路,精元外吐,抛弃周身血肉以化神雷,其威力之浩猛,往往数以倍计,自是迥非平时之比,油然而然便自生出一股排山倒海的赫赫神威,拼个与敌俱亡,一个够本,两个有利。

本来,若在昔日,以赤玄弥元神初附,那樵子的先天根基又自不足,纵令赤玄弥再怎么施法,舍去一身血肉,恐怕也难以发挥‘血肉神雷’的几多威力。

然则,近几年来,赤玄弥因为肉身被灭,又四处遍寻法身无着,担忧恐惧之馀,反而令他刻意修炼,增强自身修为,以免异日遇敌,元神遭劫。

因之,今日的赤玄弥,其修为之高,功候之深,已迥非昔日可比。再加上他家学渊源,出身冥岳,与同为魔道十二派之一的血谷弟子交从甚密。几年下来,居然让他学会了不少血谷绝技,能够燃血为引,化凡躯舍身以凝神雷,其威力之劲,比之修道者自爆法体,凌厉不遑多让。

青衣婆婆一时不察,未能及时瞧出赤玄弥魔气收聚,血云翻涌,正是施展血肉神雷的先兆,待得赤玄弥法体临身,蝶舞神剑剑气狂剁,血肉神雷发挥无匹威力,青衣婆婆这才惊觉不对。

然而,这一切都太迟了,蝶舞神剑青漩破消,只在瞬息之间。

青衣婆婆神剑被破,冷汗涔涔而下,才想飞起。蓦地,一道极阴魔劲自下而上,快疾若电,冰穿也似地在眨眼之间,便自将她从双腿之间,直透天灵,刺了个通透。

双目怒瞪,热血暴洒,青衣婆婆,死不暝目。

神魔 (42)

“乾阳真焰炼神火。”

劲喝声中,面对许丹凤奇绝凛冽的透日神锋,东方平退无可退,唯有出手。

白华荡荡,一轮灿银亮洁的浩日精芒冲天显现,透出缕缕寒烟,形似初阳,日照天下,顿时映得长空皆银,九霄惊动,万里风云,聚合呼啸,其威势之强,丝毫不在许丹凤的透日神锋之下。

长空浩浩,但见东方平的‘炼神手’在许丹凤的神锋寒气逼压下,威力陡发,掌中真焰高高举起,火彩隐现,声若龙啸,宛如浑沌初始般的力量,配合着圆穹透顶的晶轮真火骤然奔放,明辉耀空,焰射穹苍,毫无保留地将九阳神功的威力发挥了出来,化成了一抹长形的圆弧光影,直冲霄汉。

沛然无尽的能量,随着东方平的手印变化,由‘光明法诀’转为‘大日轮印’,怒然疾吐,发出琉璃般晶澈清朗的圆穹光影,宛若东升之阳,跃然浮动,日灵流辉,蓦地放出千万度浩淼无极,炫神异彩的流滟金波,似有若无地在长空中急速扩展,奔涌横溢,气壮山河,瞬息间便即充塞天地,装满干坤。源源不绝的真火流光化为一个圆影,倏然飞蟠,迎着许丹凤的透日神锋,撞了上去。

许丹凤的透日神锋,雪银煞白,奇寒仿佛冰轮,东方平的炼神真火,清莹无瑕,真焰炽若骄阳。两下对撞,九阳玄冰,首度交锋。

只听得冰火交击,铿铿锵锵,几下密如急雨的接连爆响,许丹凤全力压下的神锋雪潮,在东方平力扛相抗之下,真火神锋,互击而灭,轰然散裂。

顿时间,灿银乍流,满空星碎,宛如琉璃般亮闪闪的晶珠残锋,骤化为无数片碎玉,光滟滟地洒落,喷泉也似的灵珠散飞,茫茫如暴雨,气势万千。

然而,许丹凤的神锋虽灭,那紧接而来的后势寒潮,却是未因锋毁刃灭而稍减。代之而起的,反而是雪涛狂涌、吞天蚀地,宛若九天下垂般的星河冰瀑,弦月寒屏,挟着大大小小、圆锥长形的奇寒冰锋,巨柱也似地向东方平撞来,势道之猛恶,比之当头的透日神锋,威力犹胜三分。

东方平自小与许丹凤青梅竹马,一同在玄天冰池长大,深知透日神锋威力虽强,有开天辟地之能。然则,真正的杀手,却不在其冰锋之锐,而在于其后源源不绝、涛涛无尽的长河冰洪、九天寒气,那才是最能令人心魂俱冻,身化玄冰的必杀绝着。

因此,东方平方才发出炼神真火将许丹凤的透日神锋击碎,体内气机便随之鼓荡,九阳真气刹那间运行全身,提聚推出。

团团晶光琉璃火,东方平心知许丹凤的九天寒气,奇冻凝神,冰森凛冽,乃是天下冰寒之最,放眼仙佛魔道、正邪奇门,江湖中再无任何一门绝艺在此冰寒奇功上能出其右,即便是两仪祖师下得凡来,于此九天玄冰功的造诣至多也只不过与许丹凤相若而已。

是以,东方平的真火,一经接触到许丹凤的雪潮,周身火劲便如江河决堤,流洪千里般的倾泻而出,团团火球,宛如星日炸碎,轰然涌出无匹烈劲,聚合集束,风雷陡发,蕈云般地撑天而起,光合四野,蟠龙也似的飞卷急上,真火焚天,骤然化成一朵阖瓣红莲,八方烈焰汇漩,翻腾吞吐,与许丹凤的寒冰雪潮遭遇,两造僵持不下,真火玄冰互击,冒出无数白烟,顿时成了内力比拼之局,一时三刻间,谁也胜不了谁。

聚灵谷,小清河畔。

“原来在这里,好个贼婆,这般狠毒。”小清河畔,赤玄弥好不容易藉着魔气牵引,终于找到了被青衣婆婆打落的两只九幽鬼斧。抚着鬼斧锋刃,赤玄弥既痛惜,又忿恨,鬼斧光华失却大半,将来不知要如何向赤无惧交待,想念及此,赤玄弥便大为烦恼,忍不住咒骂青衣婆婆狠毒。

小心翼翼地收起两只鬼斧,赤玄弥抬头遥望天边云海漫涌,红光白芒,翻腾漩滚,涡涡如卷,映得天际红一阵,白一阵,时而赤霞蔓衍、热气灼人,时而却又是雪涛飞展、奇寒封山,冰火两仪,显然相搏正烈,一时之间,未能分开。

舒了舒胸中真气,赤玄弥瞧着远处红云惊起,雾海翻滚,不禁幸灾乐祸,冷笑道∶“嘿,老子的盘算果然没错。五行之运,玄冰克烈火,果然奇效如神。嘿嘿,东方平啊东方平,你可曾想过,今日,你便要死在你最敬爱的师姐手下,嘿嘿,嘿嘿,嘿嘿。”

想及此节,赤玄弥便是万分得意,盖因于今日东方平、许丹凤同门相残,正是他一手促成的。

原来,赤玄弥自从由其二叔转轮冥王处得知,青灵仙境中可能藏有八叶紫金莲。日日夜夜,便是处心积虑,欲待混入青灵仙境中夺取金莲,以便练成莲花化身,从此肉身成圣,天下无敌。

然则,青灵仙境,守备既严,又有威名早着的青灵三姥坐镇,要想混水摸鱼,藉机潜入青灵仙境盗莲取宝,那是宛如登天,难之极矣。是以,赤玄弥方会突发奇想,欲藉两派联姻,取得金莲。

只是,他声名既差,仇敌又众,尤其在失却肉身之后,为人更是变得暴虐好杀,冷血绝情,稍不如意,便取人命。正邪两道、奇门异派中的修道者,毁在他手中的,不计其数。再加上他侧身魔道,乃是当今魔道十二派中,九幽冥岳之主,‘冥皇’赤无忌的儿子,更是魔性奇重,煞气盈顶。

诸多的顾虑,再加上青灵仙境份属奇门,向来与正教交好,历次降魔诛邪,均出大力。因此,要凌琼下嫁赤玄弥为妻,那是绝不可能的,自然遭到了婉拒。

而赤玄弥呢?他明知不可而为之,后果自然可想而知。

只是这么一来,赤玄弥向来便是心高气傲,目无馀子之徒,肉身未失之前,即是如此,肉身失却之后,不但不稍收敛,反而变本加厉,气焰更加嚣张,浑不将天下奇士,放在眼里。举凡仙佛魔道,正邪异派,甚至是魔门长老、邪教至尊,在赤玄弥眼中,除却其父‘冥皇’赤无忌与其叔‘转轮冥王’赤无惧之外,全都视若无物,又哪会忍受如此屈辱,与青灵仙境联姻不成,反受婉拒?

即因如此,赤玄弥便处处找青灵仙境麻烦。

然而,青灵仙境近几年来不问世事已久,赤玄弥虽然有意挑衅,却是苦无良机。直到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,赤玄弥这才发觉,原来凌琼早就情有所钟,倾心于两仪门的东方平。

怒火加上情怨,暴戾的赤玄弥对于东方平的‘横刀夺爱’,自然是恨之入骨,恨不得将他生吞下肚,活嚼狠啃,方能平其怒气。只是,东方平修为极高,九阳神功炽烈威猛,要将他‘生吞活嚼’,却是谈何容易?

因之,赤玄弥一方面明察暗访,探询东方平的底细,一方面却又伺机而动,挑拨离间,静待良机,便要予以东方平致命的一击。

果然,他寻寻觅觅、刻意探索,居然让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绝大秘密,知晓东方平的师姐,‘冰潭仙娘’许丹凤,对于这个自小一块长大的师弟,有着超乎同门之爱的一片痴情真心。

表面上她冷若冰霜、难以亲近,对于周遭的一切物事,永远只是漠不关心、淡然处之。然则,暗地里,赤玄弥发现,许丹凤却是热情如火,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与师弟结成神仙眷属,从此傲啸烟霞,悠游山林,过那不求飞升,宁为散仙,永世逍遥自在,无拘无束的如意生活,只是碍于形势脸皮,不敢表达爱意。

‘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叫人生死相许?’

奸狡的赤玄弥,既然有心挑拨,自然明白这个道理。

想那世间男女情爱,便如熊熊烈火,一旦引发,若不能抿本塞源,防患于未然,其势便足以燎原,不灭不休,即令是仙佛再世,亦所难免。

赤玄弥深了此理,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。

在刻意挑拨之下,赤玄弥先是故意放出风声,将东方平与凌琼两人相恋之事,传到许丹凤的耳里,又暗中偷偷地将青灵仙境的所在,以绝妙手法,传予许丹凤知晓。

果然,许丹凤伤心之馀,又怒又妒,情令智昏之下,竟是不顾一切地找上了青灵仙境。结果,一场大战下来,许丹凤不但夺不回师弟东方平的心,反而为其所伤,身心俱创。如此一来,更是令得她美梦幻灭,心碎如割,只能掩面悲泣,夺路而出,孤伶伶的形单影只,只身回转玄天冰池。

然而,‘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’,她万万料想不到,这一切的一切,均是赤玄弥在幕后精心策划,刻意挑拨所致。是以,她才负伤冲出青灵仙境,便遭赤玄弥盯上,暗中跟随,伺机而动。

而新尝初败的许丹凤,种因于情事而意态萧索,智乱神伤,竟是未能察觉身旁赤玄弥伏伺在侧,自己已入险境而未觉。一路上意志模糊,神智迷乱,仅仅驾着遁光,仿佛无头苍蝇似的茫然直向北飞,时哭时笑,恍恍惚惚,只约略认得一个方向,便即御剑行云返回玄天冰池。

赤玄弥冷眼旁观,但见许丹凤情伤之后,一时之间未能摆拖情网牵缠,以致神智恍惚,意识模糊,值此大好良机,自是不会放过,冷不防觑准了许丹凤一个不留神,骤施突袭,许丹凤自非其敌,仅是略为挣扎,便遭赤玄弥魔法迷神,灵智全蔽,助纣为虐,反攻青灵仙境,方有今日两仪门同门相残的一幕发生,其始作俑者,正是赤玄弥。

神魔 (43)

玄天冰池,香梅雪海。

“咦,奇怪,最近怎么了?怎么无端冒出这么多杂草?还有┅。咦┅。这是什么?这不是灵芝吗?怎么这雪梅什么时候长梅芝罗?我记得昨天还没有啊?怎么今天就长得这么大了?”口里犯着嘀咕,香梅雪海中,许丹凤的贴身侍女,亦是半徒半婢的梅香,神情疑惑,百思不解,手中拿着一柄大剪刀,一边修剪老梅树上多馀的枝桠,一边随手便将附在老梅树上的灵芝摘除,免得灵芝吸光梅树的灵气,导致老梅枯死。

“最近好象渐渐在热了,奇怪,平常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冷的啊?怎么今天日头仿佛着了火似的,没半点冷味。”瞧着天边红日,此时的梅香,喃喃自语,对于近来玄天冰池的异常天候,隐隐感到了不安,心头便如风中烛焰,不时地焰影闪动,仿佛就有什么大情事要发生似的。

“希望小姐没事才好。”随手摘除了老梅树上的灵芝,梅香心中默祷。

许丹凤已经有数天未曾回转玄天冰池了,偌大的玄天冰池、香梅雪海,只馀她孤伶伶的一个,连东方平也只在数天前来过一次,此时的梅香,不禁开始担心起许丹凤的安危来了。

“嚎┅┅呜┅┅呜┅嚎呜┅┅”突如其来的凄厉嚎声,划破了香梅雪海的谧静气氛,宛若尖针刺耳,一阵寒意,骤然袭上了梅香的心头。

“雪┅┅雪狼?怎么会?这雪狼不是早被小姐全数赶出冰池了?”惊诧莫名,乍闻雪狼嚎声,梅香又骇又疑。

许丹凤不喜雪狼,她是早知,尤其是这香梅雪海附近,许丹凤更是下了重重禁制,令得梅林左近,雪狼绝迹,连影子也不见一个。

如今不知怎地,于此香梅雪海深处,竟能闻得雪狼嚎声,而且听断其声,竟在左近,不禁使得梅香又惊又骇。

猛一抬头,眼前数十双冷厉兽眸,寒光骤亮,凶芒暴涨,伴着沙沙的脚步声,残雪激飞,灰白窜越,数道黑影,啸风排空,直直地向着她狠扑了过来。

另一方面,聚灵谷中,东方平、许丹凤两人旗鼓相当,道力互持,寒冰烈火相衍相灭,只把满天云彩激得翻滚卷涌,涡涡泛潮,翳云牵丝,流光闪烁,其中红影赤霞,由朱而紫,自紫还黄,渐呈晶莹之色,正是东方平的掌中真焰已然逐渐凝合,焰中焚力,内聚外结,发出淡淡晶光,不住增强,准备一股作气,破解许丹凤绵绵不绝的神锋寒潮。

然则,许丹凤身为东方平的师姐,自也不是省油的灯,尤其是许丹凤较东方平更早入门,一身修为之高,比之东方平,只强不差。是以,东方平掌中真火凝结,焰光方转晶莹,许丹凤随即察觉,本能反应,便是掌上加劲,澎湃寒劲势道骤增,强压东方平的炼神真火。

东方平不意许丹凤反应如此神速,自己掌中真火凝结,威劲方生,顶上许丹凤随即反应,发出的寒潮压力亦是与时俱增,砭肤刺骨,其势道之强,丝毫不在自己的炼神真火之下,反而隐隐有凌驾之势,正缓缓地将他与凌琼凝冻隔绝,伺机而杀,不禁心中叫苦,暗暗焦急。

想那这等内力比拼,不论仙凡,均是最为凶险不过,只要任何一方稍有差池,一个失神,便是全盘尽墨之局,丝毫没有转寰馀地。

因此,东方平尽管着急,却不得不全力以赴,专心一志,以九阳炼神真火硬抵许丹凤的九天寒潮。

而凌琼呢?

此时的凌琼,由于东方平突然跃至身前,挡在她与许丹凤之间,反而等同被冷落到了一旁,待她回过神来,瞧清楚当前情势,东方平已然将掌中真火推上,抵住了许丹凤的透日神锋,而且炼神火功劲圆融,护幕倒垂,更是将四外冰雪隔开数丈,化成了一只滞空火茧,护住了两人,暂保无虞。

然则,凌琼仰观长天,但见那晴空云气在许丹凤的神功牵引之下,澎湃翻涌,愈聚愈多,内中寒气,丰沛无虞,诚可谓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。

而相反地,东方平却无地利为助,仅能藉本身修为功劲硬抵,时候一长,必定难挡许丹凤占了天时之便的九天寒气,更何况五行之变,癸水正足以灭丙火,对东方平的处境来说,更是雪上加霜,愈形恶劣。

这么一来,只看得凌琼心惊胆颤,浑身冷汗,正待破幕出困,襄助东方平一臂之力,结合木火双行,以二敌一,或许能够破解许丹凤的九天寒气。只不过,东方平的烈火护幕与袭敌真火原是一体,若是凌琼于此刻强行破幕而出,势必牵动东方平的炼神真火劲难圆融,届时便是个未伤人、先伤己的局面,求荣反辱,必败无疑。

凌琼深明此理,自然不会卤莽行事,只是事态紧急,许丹凤步步进逼,九天寒气威力持续增强,已然成功地压制住了东方平的炼神真火,刻正缓缓向前推进,就待将两人诛灭。而相较之下,东方平的护身火劲则是此消彼长,缩回了近丈,正自苦苦支撑,力抗许丹凤澎湃无尽的寒冰雪潮。

眼前情势如此恶劣,东方平锐身抵强,首当其冲,自不好过,而一旁在侧的凌琼,徒然心焦,有力无处使,同样是急得象是热锅上的蚂蚁,玉面通红,心头仿佛油煎。

便在此时,随着一声长笑,两声巨响,聚灵谷中白光泛起,华彩凌霄,四面八方,金光祥照,轰然然的震动,谷中奇变,又自再生。

“姊姊,姊姊,快来啊,这个山岭好凉好漂亮啊!”雪峰上,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,此刻正在白雪覆盖的山头上朝着十数丈外的小女孩频频招手,似乎极为兴奋。

“弟弟不可乱叫,小心引起雪崩。”小女孩身着兽衣,闻得十馀丈外峰顶小男孩的唤声,急急出声制止。

“好,我不叫,那你快上来嘛?”小男孩在峰顶叫道。

“我就上来了,你别乱叫,小心雪崩。”小女孩回喊道。

“┅┅ ^_^))”

“不是叫你别叫嘛?干么那么兴奋,没看过雪啊?”好不容易上了雪峰,小女孩忍不住便向小男孩埋怨瞪眼,没好气地道。

俏皮地向小女孩做了一个鬼脸,小男孩嘻皮笑脸地道∶“当然看过啊,只是这里景漂亮嘛,姊姊,你看,我们的家是不是就在那边?”说着,小男孩跑至峰顶,指着远处峰下的一处小黑点,兴奋地道。

小女孩闻言一怔,喜道∶“真的?我看看。”说完,便向峰头走去。

原来,这一对姊弟原是冰渊雪岳猎户的儿女,只因家境贫苦,生活清寒,是以两人自小便需分担家计,上山捡柴,今日却是不巧,竟在捡柴的当儿遭遇风雪,迷了路途。

两小初时害怕,旁徨无计,然所幸风雪停得早,两小不致受困,因此便商议上雪峰登高望远,寻找回家的路,否则这冰渊雪岳绵延数百里,一旦迷失方向,即便是土生土长,也是生机缈茫,难寻归途。

只是┅┅正当两人兴奋的当儿,却不知道身后数十丈外的山壁洞里,白雪纷飞,冰屑簌簌而落,危险已在眼前。

“吼┅┅吼┅┅”

雪地里白影骤现,热气扑鼻,一个庞大身影,正向峰头的一对姊弟扑去。

“弟弟小心,是雪熊,快逃。”小女孩眼尖,姊弟俩方自庆幸得路,正兴奋间,小女孩无意中的回头一瞥,却发现了危险。

眼见雪熊扑来,身躯壮硕如山,小女孩虽然吓得花容失色,却仍不失冷静,连忙伸手推了小男孩一把,顺手抓起地上的石块雪团,用力掷向雪熊,企图引开雪熊,好缓出时间来让小男孩逃跑。

“弟弟快走,我来拦住它。”小女孩一边尖叫,一边奋力捡起石块掷向雪熊。

“不要,我要跟姊姊在一起,我不要一个人走,我不认得路。”小男孩跌倒在地,倔强地哭声叫道。

“叫你走你就走,快走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”小女孩小脸通红,凭着学过几日的武功身法,再加上身子小巧灵活,在峰头老松枯枝间窜来越去,只把雪熊引得团团乱转,怒吼连连,却又屡扑不中,一时无暇去追小男孩。

“哎呀!”腿弯剧痛,小女孩一个不慎,身子略缓,于老松间窜高伏低之际,被随后的雪熊赶上,利爪一挥,破衣见血,登时将雪地泄红,跌倒在地。

“不要伤我姊姊,你这个可恶的臭熊。”怒吼声中,小男孩见小女孩情况危急,顾不得逃跑,情急之下,随手便抓起地上石块,奋力向雪熊砸去,无巧不巧地正好打在雪熊的鼻头。

想那雪熊,皮脂肉厚,浑身上下,可谓坚实异常,即令狼虎,亦难伤痛其身,唯有这突出鼻头,是为全身最为柔弱之处,冷不妨地被小男孩奋尽全力的石块砸中,实是痛极,当下狂性大发,舍了身前已然活动不灵的小女孩,怒吼一声,白影奔驰,竟尔转向,朝着小男孩扑来。

“不要。”小女孩尖叫出声,泪水也顺势夺眶而出,眼见巨大的雪熊扑向瘦弱的弟弟,白影急罩下,弟弟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啊!

小男孩则是因为掷石贾祸,雪熊扑来之际,竟尔得吓呆了,怔怔地瞧着雪熊向他扑来。

“姊姊,再见了。”或许是意识到生命即将终结,面对雪熊的狂扑,小男孩的脸上出奇地平静,闪现出一片晶灿的光华,双目则透出无比坚毅的神光,没有后悔,没有埋怨,此刻的小男孩,象是看破了一切,平静地迎向暴怒的雪熊。

“姊姊,走。”临终前,小男孩回头看了小女孩一眼,目光柔和尽是怜惜,吐出了他今生最后的三个字。

他,象个一往无前的战士,无惧无畏地扑向了巨熊。

奋不顾身的急扑而出,小女孩用尽全力扑向巨熊,却终究难挽既定的命运。

迟了!熊爪抓落,血光崩现,雪地里鼓咚咚地滚来了一颗红球。

是小男孩的首级。

“弟弟┅┅”撕心裂肺的痛楚,传遍了小女孩的全身,眼框模糊,尽是泪水,“碰”的一声,眼前白影崩落,轰隆有声,就此人事不知,昏死了过去。

神魔 (44)

聚灵谷中,柔和祥瑞的金光遍照大地,温暖透心,溶开了冰雪,象是佛祖的慈悲。

“弟弟┅┅是你吗?”发问的声音有些颤抖,挟杂着惊喜与泪水,昔年之事,历历在目,仿佛如昨,朦朦胧胧的象是水中月,哽咽地问道。

“是的,姊姊┅是我┅┅我回来看你了。”迷迷蒙蒙间,云层中金光闪烁,彩华微透,仿佛是天界铺展而下的飘渺云道,若虚若实,似有还无,远处人影缓缓浮现。

“弟弟,是你,真的是你。”哽咽的女声,许久不曾流下的泪痕,在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之后,不争气地再度夺眶而出,只不过不同的是,这次不是心碎,而是喜极而泣。

“是啊,姊姊,我快要来接你了,我们一起再到雪峰去玩好吗?我们要玩打雪仗,堆雪傀儡,还有滑冰哦。”童稚的声音,一如往昔,仍然是那么的乐观开朗,天真活泼。

“好啊,姊姊陪你玩,我们去打雪仗、堆雪傀儡,滑冰。来,我们走。

”眼框中泪水闪动,小女孩的脸上满是笑容,伸手便去拉小男孩。

小男孩笑着摇头,微微退了一步,歉然道∶“姊姊,还不行哦,时候还没到,你还不能来哟!不过,你放心,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。”

“为什么?为什么不是现在?弟弟,你不要姊姊陪你玩了,你不要姊姊了,你有别人了?”骤然听到了如此话语,小女孩心头一沉,哭红了双眼,伸出的小手,凝在半空,好半晌难以收回。

“不是的,姊姊,你误会了。弟弟不会有别人,弟弟只有姊姊,只是姊姊你还有好些事没做,做完了,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玩了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恩,真的。”小男孩点点头。

“不然我们打勾勾,证明我没骗你。”小男孩微笑地道。

“好,我们打勾勾。”

“那姊姊还有什么事没做?”小女孩红着眼,轻声问道。

“还有┅┅”

“寒冰结围。”

腥风扑面,香梅雪海中的梅香大吃一惊,眼前倏花,不及细想,急急便即运起九天玄冰功中的神诀真劲护体。

刹那间,冰雪堆聚,寒霜凝冻,无数冷星在梅香身周四尺方圆之内飞跃跳掷,匝身回旋,四尺之外,则是地裂石碎,晶华耀眼,骤然自地底升起了一幢透明冰墙,硬是挡在梅香之前,将那扑来的黑影反震了回去,晶屑纷飞。

“嚎呜┅┅嚎呜┅┅┅”几声厉嚎入耳,梅香这时方才定下神来,瞧着身周被自己的寒冰雪幢隔绝于外的十数只雪狼,不禁浑身发毛,心道∶“雪狼嗜血好杀,若被它们盯上了,那是不死不休,得想个办法尽早把它们赶出香梅雪海才是,否则小姐回来,我可担待不起。”

思忖间,“碰碰┅碰碰┅”数声闷响,围在梅香四周的雪狼已然展开攻击,硕大无朋的灰白身躯,一个接着一个,前仆后继,硬是朝那冰墙猛撞,顿时震得冰墙撼动,晶珠碎裂纷飞,摇摇欲崩。

“该死的东西,你们想吃我吗?我梅香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。”瞧着身周十馀只雪狼不停地撼撞冰墙,露出森森利齿,面目狰狞之极,瞬时间,梅香的火气也上来了,生气的俏脸鼻头微皱,轻泛红晕,有着孩子般的天真,出招却是毫不留情。

“去。”

但见梅香薄怒娇吒,玉手微扬,内力到处,油然而然便自掌心拍出团团白雾冷气,潮涌似地向外卷去,只听得喀勒铿锵,几下清脆玲珑,碎飞响亮的冰爆声响起,梅香身前的护身晶墙受她自身掌力所及,骤然碎裂,晶光炸射,激吐无数枝寒箭,根根锋锐,暴雨也似地环飞旋出,激射狼群。

想那雪狼皮毛虽厚,却又哪里抵得上九天玄冰功的无匹威力?被梅香一轮寒箭乍射,半个不留,悉数在梅香手下了帐。

一招杀尽群狼,九天玄冰功的威力固然了得,却也把梅香给吓呆了。

原来这梅香天性良善,向来便不忍杀生,方才薄怒出手,其实并无杀意,只想吓吓狼群,将它们赶出香梅雪海,也就算了。却没想到,许丹凤传授予她的九天玄冰功乃是仙家绝艺,威力无匹无俦,即便只是无心的一招,仍足以杀遍群狼,半个不留。

“怎么会这样?怎么会这样?我┅┅我不是故意的,我只是┅┅只是想将你们赶出香梅雪海而已,我┅我没有想到┅┅会┅会变成这样┅┅”

语无伦次,此时的梅香,脸色苍白,不住地踉跄倒退,仿佛做错事的小孩,面无血色,只是喃喃地对着满地的狼尸不住地念道。

“哈哈哈哈,八叶紫金莲,你终究是我赤玄弥的囊中物啊!”连灭青灵两姥的赤玄弥,志得意满,守护金莲的黄木、青衣两姥则先后遭劫,身为门主的凌琼又正与东方平联手合斗许丹凤,值此期间,青灵仙境竟是无人能够抵挡赤玄弥入侵,任凭他大摇大摆,徐徐地向聚灵池中的八叶紫金莲行进。

“八叶紫金莲有玄天八卦阵守护,欲取金莲,非先破阵不可,只是,这玄天八卦阵却是该当如何破法?”好不容易连败青灵两姥,如今面对玄天八卦阵,赤玄弥反而不知所措,苦苦思索破阵之法。

“暂且不管,且先试试在说。”寻思了良久,赤玄弥的脑中闪过无数种方法,却是无一能用,燥怒之下,决定先行硬闯,看情形再做决定。

想到就做,此时的赤玄弥,在接连灭了黄木、青衣两姥之后,虽对这玄天八卦阵心下惴惴,戒慎恐惧,然信心却是增强不少,毕竟,以黄木、青衣两姥的修为功候,在赤玄弥的手下仍不能幸免于难,则赤玄弥一身功力之高,就可想而知了。

只是,饶是他信心大增,面对这奇门三大阵之一的玄天八卦阵,赤玄弥仍是不敢大意,浑身上下,蓄足了功劲内力,尚未出招,便即召出了千百魂兵鬼卒,化为团团黑气,集结于自身灵体四周,以防万一。

‘嘿’的一声,赤玄弥自信准备充足,手一扬,随即打出一道乌光,朝那聚灵池中的八叶紫金莲射去。

“不行,再这样下去,我与琼儿迟早都会死在师姊手中,得想个法子,先行将师姊震开才行。”聚灵谷中,东方平满面通红,汗流如雨,正竭力运行炼神真火,苦苦相抗许丹凤的透日神锋、九天寒气。

虽说如此,然而,东方心底明白,要将许丹凤震开,那是谈何容易?

何况,两人此刻这值内力比拼,最为凶险的当儿,要有一方能将另一方震开,那便是分胜负、决生死的时候了,凭着东方平当前的功力修为,再加上天时地利已失,要想胜过许丹凤,无疑是痴人说梦。

“两仪化生阴摧阳?难道┅┅难道当日师父说的,就是这个?”咬紧牙关,此时的东方平,真力将尽,脑袋中昏昏沉沉地,犹如火烤,不期然地浮现两仪祖师昔年曾在地穴火眼说过的那句话。

灵光再闪,记得那时是在师父的书房,自己还曾于无意间看到了桌上的诗句,以及桌上的两仪神卦,那是首四句诗,诗云∶“两仪化生阴摧阳,多情总为无情伤。慈悲难渡众生苦,相偕知子观秋阳。”

一直以来,东方平均不太懂诗中的含意,如今值此生死存亡的关头,脑中灵光疾闪,当下体会了当年两仪祖师的用心,地穴火眼的苦练,不就是为了今日之事?

“多情最为无情伤?嘿,是这样的吗?没想到今日我就要死在师姊手中。”领悟了当年两仪祖师的苦心,东方平的心底,百味杂陈,凄然忖道。

师父对师姊并无偏见,只不过自己幼时体弱多病,自不免令得师父关切自己多一些,相形之下,对于师姊,师父总是淡淡的,从不多说些什么。如今,没想到┅┅原来师父早就┅┅早就预知了这一切。

想通了此节,东方平顿觉胸中萧索酸楚,难以自止。同门相残,是天意耶?抑或是时势使然,不得不为?

“这样也好,否则┅┅┅难道我真能杀了师姊?”果真是无处话凄凉,东方平心头落寞,只有凄惨一笑。

“平,我来助你。”突如其来迸出的话语,令得东方平头脑为之一清。

“啊,琼儿,我若死于师姊手下,琼儿却是如何?”想及此节,东方平不由得为之一悚,死于师姊手中,自己无话可说,然而,琼儿不能死啊,绝不能。

一念及此,东方平脑中倏清,满额俱是冷汗。正想拼尽全身功力,保得凌琼周全。蓦然间,背后按上了一双柔软玉掌,紧接着,一股浩瀚汪洋的精纯内力自那双掌间不住涌至,其势滔滔,续而不绝。

得到凌琼的内力挹注,东方平精神不觉为之一振,炼神真火融合了青灵真罡,轰的一声,真火焰生,琉璃光转,无匹的烈劲逆噬而上,破云入霄,映得一天白云化为赤霞,满空焰流,晴宇生红。

却不知,此时此刻,许丹凤的脸上,悄悄地流下了两行热泪。

“怎么会?难道是老道泄了天机,导致轮回逆变?”喃喃自语,银发萧然的老道,瞧着眼前的卦象,几乎不敢置信,自己距离飞升之日已然不远,却哪知竟在此时此刻,卦象起了变化?!

然而,事实摆在眼前,却是令老道不能不信。

“剥极而复阴阳变,亢龙有悔且回头,这是┅┅难道平儿他┅”瞧着桌上神卦,老道一双神目,奇光迸射,嘴唇微动,张口欲言,真相便要脱口而出。

轰隆轰隆,骤来的震响,晴空炸雷,破山动岳,顿时阻住了老道即将出口的天机,满山的巨响,更是惊得林鸟四飞,群山皆鸣。

屋外则是风云绞涌,涡涡嘶啸,惊过长天的紫电,仿佛追日流星,分开了万里风云,居中化殛,竟尔结成了一道紫柱,化为通天长虹,破击而落。

雷火过处,紫电长行,“轰”的一声惊震,屋外老木,惨受天火落殛,霎时炸裂,燃起熊熊大火,焰舌四卷。

若有若无的凄然苦笑,天意如此,又待如何?!慨叹了一声,桌前的老道,似有无尽的落寞,及时收口,一双神目凝望远方。良久,才低声吟道∶“一朝口误泄天机,百年轮回终应劫,四方难尽江湖事,五行流转分阴阳。天道如此,夫复何言?”

微闭双眼,眼前所见,白雪红梅,一个小女孩,踽踽独步,正朝着雪峰顶上,缓缓前行。

神魔 (45)

乌光闪动,微啸破空,一缕玄黑闪亮的光华,直向聚灵池中的八叶紫金莲飞去。而身处数十丈外的赤玄弥,则由于担心玄天八卦阵的威力太过雄浑,一经引动,势道无匹,因此,手中正教奇宝‘玄灵梭’方才出手,便即刻退回,以免阵势发动,遭到池鱼之殃。

原来,这赤玄弥心思细密,智虑尤其周详,早在夺取金莲之初,赤玄弥便即猜想,这八叶紫金莲既是释教至宝,清圣无比,又是青灵仙境的镇山神物,由圣母凌华所传下,其守卫必然严密,甚者有着禁法相护,取之不易。

若想取得金莲,必先破除护宝禁法方成。想那正教禁法,威力奇大,然大致说来,乃是以纯阳为本,五行为基,辅以两仪生克,四象变化而成。奇门正教,其实同出一源,只因所走的路子不同,方有正奇之分。

而如此禁法,对于向来借阴邪尸气等所锻炼的魔道法宝,感应自然最强,若以冥岳法宝侍强硬抢,则阴阳互峙,难保不会相击而灭,白白损却一项护身法宝,而纵使能够夺宝,那自炼神物恐怕也需生受不小损伤,这样一来,不免令得赤玄弥大为心痛,深恐得不偿失。

因此,早在入境盗莲之前,赤玄弥便暗自打算,于巫山之颠,先是施展秘法击杀了于赤阴洞修真的正教散人,赤阴道人,夺得正教法宝‘玄灵梭’,以做取莲之用,再偷偷潜形入境,解去青灵仙境的地脉灵气,伺机而动。

果然,这一切均在他的意料之中,杀黄木、灭青衣,最后才将玄灵梭出手,为得正是实行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步,夺金莲。

嗤嗤风响,赤玄弥神梭出手,乌光闪处,竟是正如他事前所料,‘玄灵梭’乃是正教法宝,与奇门阵势同出一源,神梭到处,玄天八卦阵居然不起半分感应,才是一闪,那玄灵梭已自将金莲切下,飞舞空中。

“回┅┅回来。”眼见八叶紫金莲脱梗而出,飞舞空中,赤玄弥的心中不由得狂喜不能自抑,想到费尽了千辛万苦,终于得到此宝,赤玄弥的心中委实激动无已,顿时间连嗓子都哑了。

“好贼子,竟敢擅闯聚灵谷?躺下。”陡听一声娇吒,此时的赤玄弥刻正沉迷于夺宝的喜悦中,一时之间,冲昏了头,竟是未能察觉身后有人掩至,方才一惊,背后青色光华骤涌,已自卷至。

“不好。”赤玄弥心中暗叫,冷不防身后有人偷袭,才得惊射而起,身后光华紧追不放,骤然爆裂,其势宛若春雷乍响,天威骤怒,轰然化为一股惊雷大力,硬生生地砸在他身上。

“先取宝,再杀敌,以防万一。”赤玄弥身中青雷,痛澈心脾,自是绝不好受。然而,来人神雷似乎威力不强,远不若东方平、凌琼等人,想是青灵仙境的小仙小道之属寻来,见得赤玄弥得意忘形之际,冷不防给了他一雷,打个正着。

虽然心中恚怒无比,煞气盈顶,此时的赤玄弥仍不忘先取金莲,毕竟,自己仍然身在敌境,不知青灵仙境是否还有好些厉害布置,只要先取了金莲,这一雷之恨,日后慢慢再算。

电光石火间打定了主意,但见赤玄弥身法快若电闪,腾空而起,不等身后来人再发青雷,旋即抓出一股黑风,卷向堪堪脱梗而出、飞舞至八卦阵缘的八叶紫金莲。

“魔贼无耻,把东西放下。”娇嗔的女声再响,青色光华再度闪现,来人不是旁人,正是青灵四使的丁玲。

原来这丁玲自经东方平以真阳元精解去七情草媚性之后,过了这些时候,也已慢慢转醒,回想前事,自是满面通红,羞不可抑,想起东方平原是师姐爱侣,而今却阴错阳差地让自己拔了头筹,不禁心底是又是欢喜,又是羞涩。

待得整理好衣裙,走出丹室,却发觉青灵境中居然半个人也无,不由得慌张了起来,四处搜寻,便寻到了聚灵谷来,正巧遇见赤玄弥自觉得宝而分心,又见他浑身阴气缭绕,怨魂匝体,不似正道中人。因之,丁玲想也不想,扬手便是青雷发出,将赤玄弥殛个正着,打得他滋牙咧嘴,周身阴气怨魂灭去近半。

丁玲一雷中敌,精神大振,掌中青森光华再闪,正待追击赤玄弥,将他擒下。眼一瞥,斗然瞧见空中金莲飞舞,黑风卷动,心头方才一震,似有若无的仿佛感应到了什么,那赤玄弥的黑风,已然一个不小心引动了玄天八卦阵,佛莲奇阵,齐齐震响发光。

“哈哈哈哈,东方平、凌琼,八叶紫金莲我拿走了,咱们后会有期了。”

长笑声中,聚灵谷佛光祥照,白芒泛潮,瞬时间,满山遍野,尽在金光沐浴之下,当中一道黑影,飞射而起。

“这么就想走了?回去。”话声沉冷,仿佛自九天而降,此时的赤玄弥,正自兴奋夺得金莲,冷不防当头竟然有人挡道,还未瞧清楚前处有何物事,眼睛一花,面前已是紫影纷飞,数道长虹宛若蛟龙,盘旋绞卷而至,其势仿佛罗网。

“退。”赤玄弥念头疾转,怒吼一声,识得那紫影厉害,仓促之间,不及回手,万般无奈之下,只有退了回去。

“哪个大胆,竟敢阻挡本公子去路?”赤玄弥心中怒叫,略一定神,向上望去。但见那万里长空之中,竟是不知何时,居间浮现一袭紫色身影,风姿绰约,英华绝世,竟是个貌若天仙,艳光容照的红粉佳人。

“好个美娘子。”赤玄弥心道,一边不住打量这位挡在身前的紫衣仙子,一边暗暗提聚九幽内力。

“把金莲放下。”紫衣仙子飘浮云间,瞧着赤玄弥,淡淡地道。

“放屁,你是什么东西?竟敢在本公子面前口出大言,滚。”勃然大怒,赤玄弥九幽阴风暴然出手,袭向紫衣佳人。

“怎么?九幽门下就净出些粗口无礼之辈?”柳眉略挤,紫衣仙子神色淡然,袖袍微展,轻轻往外一扬,没一会儿功夫,那阴狠无比的九幽阴风竟尔便在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,半点不留,悉数被紫衣仙子破解化去。

“袖里干坤纳日月?你┅┅你是婶母?”没想到自己的九幽阴风瞬间被破,赤玄弥惊佩之馀,不禁想起了一人,失声叫出。

“弟弟,这样就可以了吗?”迷离云道中,小女孩略显疑惑,忍不住开口向小男孩问道。

“是的,姊姊,只要做完,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。”小男孩点点头,温暖的小手,伸了过来,紧紧地握住了小女孩的掌心。

“好温暖啊,是弟弟的手。”小手被小男孩握住,小女孩感受到一股热气,经由小男孩的手掌,正迅速地走遍自己全身,不禁感到浑身暖洋洋地,通体舒泰,仿佛全身上下,都亮了起来,是那别离之后、许久未曾尝到的滋味,幸福的滋味。

眼框微湿,满心喜悦,然而,此时的小女孩,却仍旧迷惑。

“只是,”略呈犹疑,稍稍地拭去眼角泪痕,小女孩呐呐地道∶“那┅┅平┅平师弟怎么办?”

看出了小女孩的疑惑与不舍,可爱的小男孩,神秘地笑了。

“姊姊,他就是我,我就是他啊!你不一直把他当作是我的吗?”

呆了一呆,好半晌,小女孩才道∶“可是┅┅可是┅你不是┅┅”

“姊姊,姊姊,我跟他是同根异枝,他是我的后世啊!”

一语惊醒梦中人,‘同根异枝’,这四个字,犹如天际轰雷,狠狠地殛中了小女孩,小女孩的脑中,一片空白。

“弟弟,弟弟,你要去哪里?不要离开我,等等┅┅等等姊姊,不要留下我一个人。”哭红着双眼,小女孩在云雾迷漫中竭力嘶喊。

远处,小男孩与小女孩紧握的双手,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分了开来,云道回缩,缓缓地将小男孩带回金光之中,人影渐蒙。

“姊┅┅姊,姊姊,不要怕,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。”云头上,小男孩挥舞着小手,强忍伤感,眼角含泪,向小女孩叫道。

“不要,不要,我不要你离开,我要你回来,弟弟,你回来啊。”声嘶力竭的叫喊,云头的另一边,小女孩赤红着双眼,奋力地想要追将上去,将弟弟夺回。

然而,云道渐离,金光回收,小女孩跑没几步,远处,小男孩的身影,已然仅剩一个黑点,金光缓缓凝合,渐渐收为一点。

热泪长流,点点如雨,一咬牙,小女孩奋不顾身,跳下了云端。

沐浴在金莲佛光之中,双目微闭,此时的许丹凤,在佛光祥照之下,心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,阵阵的青烟,自她顶门天灵冒出,消失无踪。

是佛光使然,开启了她的灵窍,同时也将赤玄弥施术于她的制魂魔法,化于无形。

迷魂既去,灵智渐复,此时的许丹凤,受佛光而涤心胸,回首过去,姊弟情深,幕幕俱在眼前,是什么样的真情,让两人始终有缘无份,生死别离,动如参商?

“弟弟,姊姊来找你了,你等我,我马上就到了。”悄悄地流下了两行热泪,许丹凤的脸上,似悲似喜,容光转强,仿佛看透了世情,嘴角上泛起了奇异的微笑,缓缓收回内劲。

赫然间,九天寒潮,嘎然而止,透日神锋,霜凝而碎。

便在这时,层云之下,冰碎铿锵,寒光纷落,一股逆天真焰,轰然怒起,宛如红莲出浴,倒卷了上来,焰瓣飞流,火光千重。

神魔 (46)

“还是不行吗?我真没用,连琼儿都被我连累了。”冰雪之下,东方平屡试不成,感觉自己真力将尽,而背后凌琼传来的青灵真罡,也渐渐不如之前的精纯浩瀚,刻正消弥之中,念想及此,东方平不禁脸色灰败,自怨自艾。

原来,东方平、凌琼两人融合木火之力,仍是难以破解许丹凤的九天玄冰,几次的炼神真火破云而上,满空生红,几乎就要将那万层冰雪融开,却总是在紧要关头,真力不继,功亏一篑,究其所以,还是由于那九天云雪委实太过浓厚,冰寒之气过重,令得东方平的炼神真火难以为继,威劲减半之故。

“不行,再这样下去,即使是我与平两人连手,也抵挡不了多久的。

”汗如雨下,满面通红,此时的凌琼,也隐隐感到事态不对,再这么下去,不等许丹凤神锋破焰,自己就先要力尽而亡。

然而,许丹凤的冰雪寒潮滔滔不绝,无虞匮乏,两人虽然明知如此下去,只有败亡一途,却是无能为力,能撑得一刻便是一刻。

“琼儿,我真没用,还连累了你。”东方平真力将尽,凄然苦笑道。

“平,没┅┅没这回事,我们还有机会┅┅我┅┅┅还撑得下去。”

内劲将竭,此时的凌琼,玉面火红,满额汗水,虽在险中,仍自坚强,不住的鼓励东方平,芙蓉面上,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。

笑得多勉强啊!然而,他们还有机会吗?

有,只是不多。

“我真没用,连琼儿都保护不了。”回头瞧见凌琼脸上的勉强笑意,东方平的心头倏悲,宛如针刺。

“不成,连自己的爱人都保不住,我算什么男人?”脑际一个念头闪过,东方平极力振作,然则,却是心有馀而力不足。

“真的就只能这样吗?”东方平心中呐喊,逼出的炼神真火,只能护住周身三尺不到,还不住地缩减。

若有若无,东方平真力将竭,意识也逐渐模糊,手臂上的青筋坟起,正由周身毛孔,不住地渗出血丝,是破功的征兆。

“哇┅┅┅”强忍不住胸中一口真气,凌琼内劲将尽,率先抵受不住,喷出了一口鲜血,溅了自己满头满脸,也泄红了东方平。

便在此时,一缕金芒破开云层,慈光大放,透射东方平的眉心。

“不成功,便成仁,最后一击,去吧!”心中呐喊,与其金光透入眉心之时,东方平鼓尽了最后一道真气,炼神火真焰惊起,燎天直上。

“轰”,随着一声雷响,流焰集束,一道火柱,透入重霄,化做了浴火红莲,开花结梗,分瓣散叶,炸散了满空云雾,冰雪消融,将许丹凤的透日神锋化为乌有,玄冰散尽。

“成了。”没想到一击功成,竟发生在这当口,破除了许丹凤的九天寒气,东方平、凌琼两人,当真是又惊又喜。

迟来的惊喜,虽然是晚了点,却终究还是到了。

云流中,满天玄冰散为飞雪,凭空泄上了几滴鲜血,仿佛落瓣的红梅,徐徐飘飞。

天外,一颗流星划过,转瞬不见。

“再见了,平师弟。”沉静的话语,无人能知,只是心中默念,身旁狂风扬啸,白日渐沉。

云层间,一个若有似无的黑点骤起突落,仿佛星落九原,跌下了云端。

欢欣无限,此时的东方平,眼睛一瞥,却瞧见了落瓣的白雪红梅,以及,殒落的黑点。

“师姊。”撕心裂肺的痛楚,乍然惊醒,一声狂叫,东方平瞬间化成了一道朱虹,落谷急追。

“弟弟,我来找你了。”心中热喊,此时的许丹凤,落卧长风,辞退白云,眼看就要落入谷底,粉身碎骨。

“别了,师弟。”缓缓地美眸渐阖,长风尽处,便是归途。

“好家伙,是你先动手,那就别怪我无情了。”初方夺得金莲,赤玄弥志得意满,放声大笑。

“少废话,纳命来吧。”柳眉怒扬,容颜变色,骤然得知了黄木青衣两姥的死讯,紫仙云萝,再也忍不住骤升的怒气,既伤又忿,紫藤鞭首次抢先出手,团团藤云,翻滚卷舞,化成了匝天紫网,旋着对正了赤玄弥,盘转绞落。

“来的好。”赤玄弥大笑叫道,手上却不闲着,轻轻一抖,不知何时,已然长刀在手,反臂斜扬,一缕破空刀光,微泛暗红,骤化青白冷电,急射而出。

“刀光泛血,暗红噬杀,这是┅┅┅这是化血刀。”双目奇光闪动,容颜略暗,此时的紫云萝,眉头深锁,血谷化血刀,见血封喉,泄毒赤杀,只要稍受刀伤,便有无穷之祸。

“哼。雕虫小技。”冷哼一声,紫云萝匝天紫网原式不变,仍按四方砸落,急兜赤玄弥。

“当”的一声脆响,寒光炸裂,碎玉落雪,原来是紫藤鞭与化血刀碰上了,紫网急收之下,数十近百的精萃藤刺,硬是锁住了赤玄弥的化血刀,长鞭一收,刺刃交击,不仅传出金铁之声,更兼之激起满空流光,星火团射,仿佛正月的烟火,晶花爆散,煞是好看。

“好家伙,想毁我的化血刀。”惊怒交集,刀鞭方才交手,赤玄弥便自看出不对,敢忙在化血刀被锁之后,急急施法回收,免得法宝被毁,徒自损失。

然而,紫云萝却哪会让他缓出手来救?

“聚日长虹。”

嘿的一声,劲达鞭梢,此时的紫云萝,杀心已起,长鞭急震,数丈馀长的紫藤鞭骤然回卷,聚结成球,迅快无比地将那化血刀捆在当中,任凭赤玄弥竭力施法,化血刀红光暴盛,翻摇如龙,却仍是难以自紫云萝鞭网中脱困,团团紫气,四方合逼,没多时刻,已令得化血刀赤芒收缩,仅馀近尺红光,兀自受锁于紫网中蠕动,魔气渐消。

“不好,住手。”双目圆睁,赤玄弥心中大叫,才想施雷破鞭。

蓦地,眼前长鞭紫球,迭起变化,倏然化做一团强光,宛若星流,对着自己横扫过来。

“退。”来势实在太快,赤玄弥还不及聚雷,那紫球强光,已自砸到面前。百般无奈之下,强忍怒气,赤玄弥当下做了决定,闪电回射。

“退得了吗?”浮在半空的紫云萝,居高临下,看准了赤玄弥退路,美目凝霜,玉容泛寒,手中长鞭,随势急送,一股暗劲,透鞭直达鞭梢,忿然激吐。

铿锵爆裂,锋芒激飞,无数紫透光华,在紫云萝内劲激吐之下,先凝后放,宛若流星飞坠,望似月照银辉,和着刀寒细碎,紫藤长鞭,光球突放,骤化千百道锋镝紫气,急向赤玄弥穿透而来。

“好家伙,竟能将长鞭使成流星锤,我太大意了。”咬牙怒道,猛招临门,赤玄弥方才眼睛一花,面前紫藤光球,已然炸射而至。

“可恶至极。”暴吼声中,赤玄弥认清时势,眼前紫光激射,欲闪已是无及,只得运劲护体,强撑硬抵。

“呀┅┅”双目急闭,迎着面前的紫芒吞吐,赤玄弥多亏了有千百怨魂集结护体,挡在胸前,免得元神遭受重创。

然而,纵是如此,那紫藤光球之中,蕴含了紫仙云萝的无匹内劲,以及赤玄弥自身所炼,化血神刀的刀寒细碎,是以,赤玄弥的护身阴气虽浓,环体怨魂纵多,却也难以尽挡所有细碎,仍是遭到紫云萝两道紫虹破魂割体,一伤左胸,一斩右胁,令得赤玄弥浑身阴气,为之一散。

“他妈的贱人,竟敢伤我,老子饶不了你。”咆哮出声,赤玄弥元神些微受创,顿时气得他杀意狂升,怒不可遏,双手猛然结印,吱吱之声不绝于耳,放出殛魂冷电,周流身转,浑身上下,魔气翻涌,誓必要将紫仙云萝,斩杀当场不可。

“‘玄宇幽冥殛’?!”冷眼凝视,紫云萝倏见赤玄弥气极结印,一双鬼手,交回遥对,掌心之间,黑气聚结,电光回旋,隐隐若有幽影,茫茫似有血光,当下脑中灵光闪过,一眼便瞧清楚了个中奥妙。

“是‘玄宇幽冥殛’吗?可惜,此招本由我创,却又如何伤得了我?

”望见此招,紫仙云萝,慨叹交集。

原来,这‘玄宇幽冥殛’,非正非邪,亦正亦邪,乃是数世之前,由当年的紫仙云萝与其恋人,‘转轮冥王’赤无惧,所创。

只是后来,两人因故反目,事发当时,紫仙云萝遭劫转世,而转轮冥王却是安然渡劫,日后遂倚此技,称霸江湖,与其兄冥皇互为臂助,稳固了九幽冥岳的偌大基业,百馀年来,威望不衰,于魔道十二派中,隐然为尊,地位仅次于魔域顶天山上,号称魔道之源的天魔宫。

“去。”暴啸出声,此时的赤玄弥,委实恨透了紫仙云萝,出手绝不留情,玄宇幽冥殛化为破空流星,光射异彩,结结实实地向紫云萝撞来。

神魔 (47)

长叹一声,紫仙云萝,百感交集,面对自己所创的武功,如今却反过来回击自己,当真是绝大的讽刺。

虽是讽刺,却也不得不挡,玄宇幽冥殛的威力,结合了魔奇两道,是非正非邪,亦正亦邪的合体,威力自是旷世无匹,罕见其敌。是以,紫仙云萝虽然熟知此招奥 ,然而百年以来,赤无惧难道不会增修添补,强化其威?

会,一定会,紫仙云萝,她太了解赤无惧的个性了。

转轮冥王,人如其名,正是一介无惧无畏之辈,百年以来,却不知他的修为已经高到了什么地步?

心中震荡,手上却是不闲,紫仙云萝,双目奇彩骤吐,神光隐现,凝眸注视着赤玄弥破空出手,一颗玄墨乌球,隐然生电,疾轰射至,仿佛一只飞扬的蜘蛛,体发异变,吱吱做响,放出百缕阴芒,宛似八爪挥舞的水母光球,电柱急探,猛然向自己袭来。

球未至,那魔雷阴电,已然先行殛至,数十缕穿形冷芒,齐齐向紫云萝缠来,逼得四方山壁爆裂,尘烟四起。

“他竟将金蛛邪法,参杂于‘玄宇幽冥殛’之中?”又惊又怒,没想到赤无惧竟能将生灵化于法诀之中,传予赤玄弥,再予凝化发出,时至今日,此刻的玄宇幽冥殛,等同便有了生命。

“‘紫霞化殛’。”

紫仙云萝,既然探知了赤玄弥‘玄宇幽冥殛’的本体,乃是八爪金蛛。不待浪费时间,紫仙云萝,当机立断,手中紫藤长鞭,回扬盘舞,自天旋降。

顷刻间,紫气霞生,飞藤护体,骤然地一道光华自地底窜升,“嗡”

的一声,晶沙卷涌,华彩通天,紫仙云萝,竟尔藉着破地神光,凝成了一条通天紫柱,四下瑞气缭绕,灵光千重。

“‘灵光通天柱’?!”万万料想不到紫云萝竟然俱有如此神通,赤玄弥又惊又怒,这‘灵光通天柱’原是东海长明岛,紫霞宫的顶峰道法,镇派神诀,号称天地间第一守招,却又怎会在此出现?莫非┅┅不及细想,抬头一望,但见自己所发出的八爪金蛛,刻正对着那通天紫柱一轮猛攻,八只手爪,嘶嘶吐电,化成了八缕奇光,四下向着人在柱中的紫云萝抓来,势道无匹,一旁坚立的山壁,仅是挨着些许,便自爆裂,化为泥尘沙屑,满空飞舞。

“哼。”脸上冷气骤盛,灵光通天柱中,紫仙云萝,双目微闭,仿佛出了神,手中紫藤鞭无使自动,倏忽伸缩,团团幻化,宛若长龙卷柱,晶泽吐玉,带起了一圈圈灿银闪光,星环激走,芒射点点,旋着紫云萝身周,冷虹遍洒,隐隐啸风,依稀若有龙吟。

“这┅┅┅这是┅┅”望见紫云萝一身浩瀚仙气,赤玄弥大惊失色,呐呐说不出话来。

两臂轻分,此时的紫云萝,长发紫柱中漫舞,飘飘若仙,双足修长顶立,白玉生辉,好半晌,才见她缓缓地星眸渐张,容光转强,开口低吟道∶“神鉴开法眼,灵光通天藏,四方聚无量,八卦纳阴阳,去。”

玉手微扬,紫云萝人在柱中,却是双臂同时向外一张,抛出了点点星芒,瞬间穿透了通天紫柱,化成数个温润柔和、晶盈耀华的白玉圆光,排云破空,朝着赤玄弥飞射而来。

“什么东西?”瞧着不明所以的数道圆盘奇光飞至,赤玄弥不敢拖大,却也不想硬接,看准了来势,身子急闪,轻而易举地便躲过了紫云萝的几点星闪。

“搞什么鬼?老子可没有这么多闲功夫陪你玩。”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紫云萝发出的圆光,赤玄弥惊诧之馀,顿时觉得受了侮辱,怒气勃发。

“吱┅┅吱吱┅”与其同时,赤玄弥发出的八爪金蛛,长足挥舞,挟着阴恻恻的玄冥冷电,也是毫不留情地朝那通天紫柱狂击狠撞,每一次长足击柱,冷电殛放,便是爆出无数火花,繁星万点地撒了满空流萤,不时地嚎声厉叫,怒雷震响,更是撼动的山岳摇形,威势无匹,连着天上风云都受激绞卷,一时间烟沙四起,日月无光。

“八爪金蛛,乃是天下至毒之物。此物满身茸毛,飞行绝迹,尤其口射金丝,更是黏力奇强,液中藏毒,刀枪不入,水火难伤,纵令得道剑仙,只要稍有不慎,落入金蛛罗网之中,任尔再大神通,恐也难免损伤,受那噬咬奇毒之祸,终是不免。是以此物不见便罢,如若将来遇上,切记不可留情,当即下手诛灭,不令逃逸,以免养痈遗患,戕害苍生,你可知晓了吗?”

犹记当年学道,紫仙云萝曾经听闻恩师讲述天下奇物,这八爪金蛛,便是天下万毒中的第一毒,没想到时值今日,最终还是遇上了。

英气轩昂,面对化风膨胀的庞然大物,八爪金蛛,紫仙云萝,毫不犹疑,双手一搓,向外便洒,真劲到处,斗然化成了点点红光,星雨也似地朝着面前金蛛散去。

“师┅┅师姊。”话声哽咽,瞧着怀中玉人,脸色苍白,胸前衣着焦黑一片,似有火灼痕迹,东方平不觉心痛如绞,暗自滴血,连声音都变得哑了,只是紧紧地抱着许丹凤,低头垂泪,泫然欲泣。

英雄有泪不轻弹,只因未到伤心处。

原来,许丹凤受佛光所及,倏然收回内劲,却又值此不巧,正当东方平豁尽全力,炼神真火威发绝顶之时收功。这么一来,此消彼长之下,透日神锋自被击碎不说,就连许丹凤的护身罡气,也被逆袭而来的炼神真火,破毁消融,澎湃烈劲,直贯前胸。

“师弟┅┅是你吗?”张开两眼无神的星眸,许丹凤的脸上,苍白若纸,奇异地洒出晶莹的光辉,宛若悟道,往常的冷峻寒霜,竟是完全不复存在,反而透着些许嫣红,一丝看破红尘的凄清微笑。

“是我┅┅”紧紧地握住许丹凤的嫩洁玉手,此时的东方平,虎目含泪,让着许丹凤的手掌,轻轻地摩娑自己的脸庞。

“哭了?你怎么哭了?”玉手微湿,抚着了暗流的泪痕,许丹凤神情恍惚,若呓语,若迷蒙,衰弱低语,吞吐无力,脸上则露出了爱怜的神色,似责怪,似无奈。

“没┅┅没┅我没哭。”强自打起笑脸,东方平尽量挤出笑容,然则,胸中一颗心,却是近乎尽碎,悲恸欲绝。

炼神真火,至大至刚,至阳至强,被真火击中的人,从无一人生还,即便是连大罗金仙也不例外。

如今,许丹凤胸前焦黑一片,炼神真火虽未将她透体穿杀,然其功劲所及,威不可挡,却已将她内腑震碎,再难续断。

是以,现下的许丹凤,虽然体弱,却仍能保持灵台清明,玉颊微红,这无非是她平时锻炼功深,真气精纯所致,只要胸中一口真气未散,便能尚存片刻。

只是,片刻之后呢?

东方平不敢想象,也不愿想象,那片刻之后的许丹凤,将会是什么模样?

他只知道,此时的许丹凤,似乎少了些什么,也多了些什么,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,仿佛抽离了与自己的距离,飘飘渺渺,若远若近,忽焉在前,观之在后。

迷离难以掌握,东方平的心头,便如古钟震鸣,一阵骤痛,象是巨杵击在身前,胸膛炸碎,又象是山行夹道,若挤若抽,那是什么感觉?抽丝?剥茧?

对了,就是抽丝,就是剥茧,那一丝丝牵动心底的悸动,澈骨难熬,象是灵魂脱离了身子,宛如要将血肉分离开来,那股莫名的剧痛,象是剥开层层细茧,片片凋落,刻骨铭心,深入脊髓。

是什么样的感情让自己承受了这么大的痛楚,这么深的震憾,抽丝剥茧地擘开了自己的心胸,灵体分离?是单纯的姊弟之情?还是自小相互扶持,青梅竹马的蜜意浓恩?还是┅┅还是自己的心灵深处┅┅难道隐藏着一股不知名的热情,有所期待吗?只是真的有吗?如果真有,那是什么的?

莫非┅┅莫非自己并不是单纯的对于师姊只有姊弟之情,而是有所期待,期待着一种不知名的牵挂,一种魂牵梦萦的依恋,一种就象是百世纠葛,不解不休的缠绵,那样的令人榨干了灵魂,掏空了一切的心伤,苦乐酸甜?

那真的只是单纯的姊弟之情吗?还是┅┅还是已经超出了姊弟情谊?

那是怎么样子的感觉啊?

为什么?为什么自己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,今日却是如此强烈?是苦涩?是酸甜?是心碎?是悲悯?还是┅┅全部都有?

不知道原因,此时的东方平,只感觉到痛,澈入骨髓,心神皆碎的痛。

那就象是身子被抽了空,飘飘欲飞,无尽的虚空满塞心胸,是晶泽碎玉的痛楚,是榨干灵魂的煎熬,碎则乍 ,熬似炼神,好痛啊,好痛啊!

求道求心,心就是道,道就是真,求心求道,但求情真。

众生情苦,只因情真。

恍惚若要飞离,怀中的许丹凤,动了动,轻轻出声。

“┅弟,我快要走了。”模糊的话语,让东方平没能听清楚许丹凤之前的话语,是“师弟”?还是“弟弟”?

不知道,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,这可能是自己今世最后与师姊相处的时光,为何却是这般的短暂?

“┅弟,还记得那┅┅那个雪峰吗?我┅┅我们小时候┅┅小时候曾在那边┅┅那边玩┅玩的山峰。”

“我┅┅我记得。”哽咽地红着眼,东方平忍不住落泪,儿时的回忆,闪电掠过脑际。

是那里吧?经年的白雪皑皑,冰积不溶,云雾飘渺,若隐若现,是那里,那是飘渺峰,冰渊雪岳飘渺峰。

“┅还┅┅记得吗?我们┅我们┅┅时常在那┅┅在那┅┅打雪仗,堆┅┅堆雪傀儡┅滑┅┅滑冰┅┅”轻轻地,许丹凤的脸上,微微地泛出了一抹微笑,那是童真般的微笑,真诚、发自内心的微笑。

然则,为什么微笑之中,会闪着晶莹的光呢?那是什么样子的光呢?

觉悟,还是破灭?

“┅┅我┅┅我死之┅┅之后,把我┅把我┅┅葬┅┅葬在飘┅┅飘渺峰,我┅┅我弟┅┅弟弟在那边┅┅在那边等我。”

“弟┅┅弟弟?”虽然不是很了解许丹凤的话语,东方平仍是满脸垂泪,点头答应。

“是┅┅是吗?看┅┅看来┅我┅┅我不但有个好弟┅┅弟弟,还┅┅还有个好┅┅好师弟┅┅”脸上泛着苍凉的微笑,许丹凤的脸上,奇异地红潮渐起,象是脂粉不施,淡淡的嫣红,自然而奇丽,端庄而高洁,仿佛红梅傲雪,清寒中愈见峥嵘,苍茫云雪之间。

瞧见许丹凤的微笑,东方平的背脊一寒,恐惧、惊惶潮水般的涌上心头,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,那是在师父飞升的时候,看到师父脸上的笑意,就是这样,就是这样。师父是这样,那么┅┅师姊呢?

不敢想象,东方平觉得,自己的心胸,象是要被炸裂了,无尽的压力,不断地自中心,涟漪般的一圈圈、一重重,向外溢涨,波波如潮,涛涛裂岸,就快要抵受不住了,为什么会这么痛,这么难熬,那是为什么啊?

心中嘶吼,思绪排涌,倏然间,东方平听到了一个声音。

那声音不大,然而,听在东方平耳中,却是清清楚楚,清淅异常,那是水晶骤裂,碎成细片的声音,幻灭的声音。

寒雪飘尽,冰河碎裂。

慌不迭地低头审视许丹凤,虽然眼前一片迷蒙,却还是能够瞧见,许丹凤的脸上,细细垂下两道泪痕,渐渐地悄无声息,终至于无。

凤逝,雪溶,冰化。

濒亡前,许丹凤的心里,响起了以下两句话。

“弟弟,我来了,你一定要在雪峰上等我哦!”

“姊姊,一定会的,我一定会在雪峰上等你,一定,一定。”

那是一对小儿女在金光层云中的秘密约定,没有人知道,也没有人必须知道。

飘渺间,时空交错,若明若隐,此情此景,似乎也出现在早已消逝的老道眼里,若怜惜,还低语。

“嘿,一日长成诸事苦,三世纠结情难绝,孩子,这不是结束,这才刚开始啊!”

刚开始?是吗?那结束的话,又会是怎样的情境呢?老道没有说,也不能说。

淡淡的,老道的眼中,缓缓地流下一颗眼泪,象是蕴含着无尽的辛酸,轻落入土,瞬间不见。

“雪,又开始飘了,今年的冰渊雪岳,应该会很冷吧!”老道心想。

“天啊!”长恨嘶吼,穿破重霄,仿佛地裂天崩,百岳撼动,将怀中的许丹凤紧紧地抱个满怀,东方平仰首望天,泪若清河,滚滚而下。

师姊死了,师姊死了呀!

仿佛来自遥不可及的远处,似有悠然低语,为着两小的别离,下了注脚。

“多情自始多遗爱,绵绵长恨几多哀。”

悠然低语,倏然而止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一声撕天裂啸再度响起,东方平人化红光,一缕闪电,射了出去。

神魔 (48)

“轰!”,紫柱燃火,红光飞爆,紫仙云萝,眼见八爪金蛛狂态怒发,八足吐电,迎面撞了过来,不禁柳眉轻扬,搓手施法,对着金蛛,冷不防便自将数道雷火,蕴凝发出。

“嘿嘿嘿,八爪金蛛乃天下奇毒之最,任你是大罗金仙,只要被它盯上,却又如何能逃?饶你神功通玄,法力齐天,老子的八爪金蛛,豢养已久,雷火不侵,又岂是那么容易让你收服得了的?”瞧着紫仙云萝,法施雷火,赤玄弥不禁面露得色,幸灾乐祸,暗暗冷笑。

果然,震响过后,紫云萝发出的红光雷火,无一落空,全数击在八爪金蛛身上,然则,正如赤玄弥所想,八爪金蛛,雷火不侵,紫云萝雷火发出,不但伤不了金蛛,反而激怒了它,不顾一切地口射金丝,织网挥足,对着紫柱中的紫云萝,硬撼直撞。

紫仙云萝,本拟这一雷发出,汇集了本身功劲的三昧真火,即便不能将金蛛当场诛戮,却也能将它震出数丈,伤其足身,却没想到这八爪金蛛,体坚�